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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章 北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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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聽左時戲提到老城主,左玄裳便撇了撇嘴不再同她計較態度一事。

雖說她自認為從未欺負她,反倒是這位修羅城少主時常變著法的與她作對,但她到底承了老城主如師如父的恩情,況且左時戲還是一個小孩子,她便一貫是能忍則忍,能讓則讓。

遇上實在忍不了的,比如上次豬圈那事的緣由,便小罰一番以示懲戒。

想到這,左玄裳不禁暗自嘆氣,她一向在江湖上肆意張狂,囂張跋扈,世人旦聞“魔女”之名便恨不得修習飛行之術,躲得遠遠的。

怎的到了左時戲這裏,她便好似養了個祖宗一般處處受氣?

唉,古人果真說得沒錯,惡人自有惡人磨。

正當她思緒飄遠之際,身旁那位“惡人”激烈的鼓掌聲讓她霎時回過神來,左玄裳往武場中央遠遠一望,只見池墨的長刀此刻已橫在張三頸前,只消一厘,便可輕易讓鮮血湧註而出。

仿佛早已料到結局,她淡然一笑,優哉悠哉地飲下一口茶水。

那邊的青衫弟子縱使心有不甘,也只得如喪家之犬一般回到自己“主人”身邊。

周圍一派正道之士見狀皆面露不悅,更有甚者已然踏前一步,眸中閃動著躍躍欲試的光芒。

大概是猜到普通弟子不足以讓她出手,靈璣宮宮主沖身旁的大弟子使了個眼色,弟子頷首領命,在池墨方回到左玄裳身側之際,持著一把軟劍輕松躍上了武場中央。

“靈璣宮大弟子裴聞,在此挑戰左城主,還請左城主接戰。”

同上一位一模一樣的話,又是只沖著她來的。

池墨正欲上場,卻被左玄裳擡手示意退下。她緩緩站起,毫不顧忌他人眼光,隨性地伸了個懶腰,“坐得久了,是該活動活動了。”

說罷,輕功躍至距裴聞五米之處,負手而立。

然而他卻並不著急出手,上下打量了左玄裳一眼,說道:“左城主不帶武器,在下贏了也是勝之不武,還請左城主佩戴武器再迎在下之戰吧。”

“贏?”她冷笑一聲,眼底滿是不屑,“且不說你贏我的幾率如飛上雲端一般絕無可能,單說我的赤練刀,怎是你配得上與之一戰的。”

“你!”

到底是正派人士,盡學俠義之心不學譏諷之語,此刻他只能兩指並攏指著她,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,末了,恨恨憋出一句“狂妄至極!”,尾音還未落下便朝她攻去。

靈璣宮上下所用武器乃是享有“百刃之君”,“諸器之帥”之譽的軟劍,其劍身柔軟如絹,不砍不刺,卻以能輕易割斷筋脈的殺傷力成為四大名器之一。

對付這種武器第一要則便是不能讓它離自己的脖頸三寸之近,即使它一擊不中,也只需要輕輕一抖便可割其動脈,讓人防不勝防。

此刻這把軟劍便是正裹挾著勁風朝左玄裳脖頸處襲來,她側身躲過,伴隨著一陣殺氣頗濃的鐵器嗡鳴聲,裴聞緊追不舍,手持的劍中帶著凜冽寒氣招招攻其要害。

都說靈璣宮劍法瀟灑飄逸,輕快敏捷,動若海上蛟龍,空中飛鳳;靜似崖間蒼松,擎天玉柱,可現下在左玄裳眼中,裴聞便如一只正在戲耍逗樂的猴子,不僅毫無美感,連趣味也枯窘貧乏。

甚是無趣。

一絲不耐悄然爬上她的臉龐,左玄裳在一個輕閃躲過其攻勢之後,反手握住裴聞手腕,順著他的力道往自己身側一帶,接著迅速一掌打在他右手小臂上。

鐵器落地聲叮鈴哐啷的響徹在眾人耳邊,裴聞捂著右手手肘連退好幾步,五官此刻因痛苦而扭曲在一起,豆大的汗珠逐漸遍布他的額頭。

他的手斷了。

圍觀的一眾人等想必也已看出來,擔憂之情紛紛浮現於面,靈璣宮的那位宮主更是把木椅扶手握得緊緊的,生有一副將它捏成齏粉的架勢。

他盼著裴聞能就此認輸,畢竟比起輸贏來說,大弟子的性命更為重要。怕就怕裴聞為了靈璣宮的名譽不肯認輸,以左玄裳的心狠手辣,難免會做出更過激的行為。

而事實也正是如他所想,裴聞絲毫沒有要認輸的意思。

只見左玄裳歪頭勾起一抹詭笑,下一刻五根白皙細長的手指便掐住了他的脖頸,將他提至離地一尺的距離。

突如其來的窒息感讓裴聞滿臉通紅,青筋暴起,縱使他將內力沈灌丹田,再於周身爆發而出,卻依舊無法掙脫她的束縛。

人為刀俎,我為魚肉。

他此刻便如這句話古話所述,是生是死皆在左玄裳一念之間,仿若掌中螻蟻任她宰割。

眼見鮮紅的血絲藤蔓一般迅速爬滿他的眼白,將他的雙眸染得如同嗜血野獸,宮主登時“蹭”地一下站起身,高聲道:“左玄裳!我等切磋向來是點到即止,你既來了飛鶴山莊,便要遵守這裏的規矩!別太過分了!”

“點到即止啊…”她不知在思考著什麽,就在裴聞已經幾近昏厥之時,她忽地回了句:“好啊。”說罷,當即便松了力道。

沒了右手的支撐,他便只能以左手撐地,跪趴在地上大口汲取周圍的空氣,胸口劇烈地一起一伏。

就在眾人長舒一口氣,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時,左玄裳接下來的動作卻驚詫了在座的一眾看客,包括左時戲在內。

她擡腳踩上裴聞張開的左手五指,將內力灌輸於腳底,接著稍稍一用力…

“哢擦”,指骨碎裂的聲音傳來得猝不及防,與裴聞劃破天際的慘叫摻雜在一起,在這靜默的武場內不斷沖擊著他們的耳膜。

聲量漸弱後,左玄裳緩緩收回右腳,眼底彌漫著令人膽寒的笑意,一派囂張,“這便是我的點到即止。”

不知是這慘叫過於淒厲,還是即將到來一場暴風雨,周圍茂密的樹林裏登時群鳥四起,原本晴朗無雲的天空此刻也是黑雲壓境,一股涼風在武場內肆意沖撞著每一個人。

她擡首看了一眼頭頂的烏雲,悠悠道:“哦?要下雨了?”

似乎方才的行為讓她心情大好,連語氣也變得格外輕松,說罷,便負手回身,欲行輕功回至武場邊的座位。

可她還未來得及擡腳,身後便猝然響起一道怒意沖天的洪亮男聲:“北屠玄裳!你欺人太甚!”

此話一出,在座各位具是一驚,連修羅城那方的池墨也難掩臉上的覆雜神色,左時戲更是已經離開椅面,緊攥著小拳頭,心臟砰砰直跳的盯著武場中央那身黑紅長袍。

涼風將長袍衣角吹得獵獵作響,似要卷起一片驚濤駭浪,滿天烏雲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,頗有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。

左玄裳徐徐轉過身來,一雙黑沈的眸子裏仿佛藏著一場血雨腥風,似乎要將那方才出聲的靈璣宮宮主淹沒至頂。

她輕啟唇瓣,聲音裏透著漫無邊際的冷冽寒氣,“你叫我什麽?”

在場各位任誰都看得出來縈繞在她周身的陰狠殺意,偏偏那宮主不僅毫無退縮之意,反倒冷笑一聲譏諷道:“怎麽,堂堂修羅城城主,連自己的姓氏也不敢認麽?”

左玄裳原姓北屠這是江湖皆知的事情,江湖人同樣也知曉,但凡是想活命的,“北屠”二字就絕不能在她面前提起。

雖說她向來心狠手辣,但讓她拼上性命殺人,以命換命一事她是絕不會做的,可若是提起“北屠”二字就不一樣了,那便如同失了桎梏的惡鬼猛獸,就算折斷雙臂,廢掉雙腿,也要用牙齒讓你命喪黃泉。

靈璣宮宮主顯然是知曉這一點,此刻緊握著劍柄的手心已濡上一層汗意,對即將到來的這場戰鬥正蓄勢待發。

自己的大弟子在她手上受這般折辱,無論如何都是要討回來的,哪怕今日自損八百,也誓要傷她一千!

池墨手中替她握著的赤練刀此時正在劍鞘裏劇烈抖動,他心覺不妙,還未出聲叫住她,長刀便“倏”地一下直飛入她的掌心裏。

“你找死!”

伴隨著尾音的沈重墜地,左玄裳提起赤練刀便沖那宮主飛身而去,其他派掌門紛紛起身欲阻止這場風暴,連池墨也緊隨其後趕去阻止。

左玄裳現下已全無理智,可他卻還記得他們此次所行之目的,若是現在與六大派發生明面上的沖突,於他們並無任何好處,且日後若想再查出閉關弟子的線索,更是難上加難。

眼見刀尖愈來愈近,池墨卻連她的衣角也未碰到,正暗嘆計劃泡湯之時,遠處忽然閃過一道寒光,隨之一把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長劍,直直刺向左玄裳的刀身,將她的力道打消,阻止了她的動作。

長劍因為慣性插入她左側的地板裏,穩定身形後,她眸中爆發出更強烈的怒意,正欲將這背後“搗鬼”之人揪出,卻又見原本插入地裏的長劍抖動兩下,隨後劍柄朝上向天空飛去。

劍柄落在一位雪衣白裳,一塵不染的男子手中,他自眾人上空翩然落下,仿若謫仙臨世一般,如切如磋、如琢如磨、如金如錫、如圭如璧。

一張堪稱“郎艷獨絕,世無其二”的出塵之面,此時正對左玄裳淺淺一笑,他徐徐作偮輕啟薄唇,“在下乃飛鶴山莊秦老莊主的閉關弟子,邢川。今日沖撞了左城主,還請見諒。”

清如晨間露珠,又如山間深谷的聲音回蕩在眾人耳中,激起一圈又一圈漣漪,攪得各懷心思的眾人無法平靜。

這場宴會的神秘主角,終是出現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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